在柬埔寨，几乎每一个去看医生或是去医院的人都会进行动脉注射或静脉注射。这既是病人们想要的，也是医护人员让他们做的，这已然变成柬埔寨医疗保健的常态。但这种做法有着很严重的危害，有时甚至会造成悲剧。 蒙亨

一个没有医生执照的“医生”正手握注射器
在柬埔寨，几乎每一个去看医生或是去医院的人都会进行动脉注射或静脉注射。这既是病人们想要的，也是医护人员让他们做的，这已然变成柬埔寨医疗保健的常态。但这种做法有着很严重的危害，有时甚至会造成悲剧。
蒙亨（Mom Hing）边嚼边说。他是一间佛庙的住持，正穿着他的黄色僧袍坐在地上。他已经收到罗卡（village）小镇上信徒们送来的礼物，其中有食物、饮料和钱。作为回礼，他为他们祈福。
但这位82岁的高僧却是位HIV（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他也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病的。“从我1994年初到这个小镇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一个曾在难民营里受过医疗培训的医生那里进行注射。我就是从他那里感染上HIV的，因为我只在他那里接受过注射。”
一个沉迷注射的国家

住持蒙亨
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就是在这个小镇上从医25年的“医生”是一个不合格的无证医生。在这个月初，那名“医生”因杀人罪被判入狱25年，并被指控他重复对病人使用针管和注射器。
尽管如此，蒙亨也没有怪他。“就这样吧，生死乃常事，”他说，“我不担心自己，毕竟我已经那么老了，我担心的是现在的年轻人。”
悲哀的是，在罗卡镇内及周围地区，本就只有几百人的一个小地方，竟然有超过270人是HIV携带者。其中有10人已经被报道死于艾滋病。
51岁的老奶奶立霍伊说，她在患感冒和发烧的时候会去镇上看医生。她现在是一名HIV携带者，家里的其他四个成员也都是，因为他们都是去同一个医生那里进行注射。
她说：“我的孙女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她的妈妈感染了，而我，她的外婆也感染了。”
立霍伊说她不想那个医生再回来了。她那躺在吊床上的女婿更直接：“如果他敢回来，他一定会没命的。”

立霍伊的女婿
受到战争的影响，柬埔寨得到了许多国外热心人士的捐赠和非政府组织的援助，在过去十年里在抗争艾滋病方面已经取得了进步。柬埔寨政府也出面管制那些无证的医护人员。
但是那些无证医生、产婆和药店真的是问题的关键吗？
一个在柬埔寨卫生部工作多年的西方人士表示，柬埔寨国内的医疗系统缺乏对注射行为的专业认识。
她说：“我想说在柬埔寨，还有更多像罗卡人一样的人民。”
由于实践的缺乏，这一切都变得无可避免。我不觉得无证医生和正规医生之间有多大区别。我认为我们从这个案例中看到的仅仅是注射的其中一个方面，和政府医生得到很少的注射培训或是没有得到培训。
问题的一个方面是许多柬埔寨人对动脉注射和静脉注射的追捧。从首都金边（Phnom Penh）到位于柬埔寨西部的罗卡，我经常能看到人们在打点滴，不仅仅在打点滴而且还是在摩托车上打点滴。这些是移动静脉注射器。
我截停了一辆坐着三个人的摩托车。坐在后座的乘客手持一根棍子，在棍子的顶端有一个装着药瓶的黑色塑料袋子。

在摩托车上打点滴
药瓶上插着的塑料管把药液注射进中间那名男子的右臂上。他说他被私人医生诊断为有疟疾，而且他还有肝病和肠道疾病。他觉得非常虚弱。
他说，静脉注射“正在让他的身体情况好转并给他更多的能量。”
“有很多人都在摩托车上打点滴，”他说，“我很穷，不是有钱人，没有钱买车，所以我只能在摩托车上打点滴。”
提倡要保持人们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的西方医生说，柬埔寨对静脉注射的需求量非常大。
“不仅仅在小镇上。每一个去医院的病人都想要进行静脉注射，因为他们觉得那很重要，而且医生护士们也觉得静脉注射很有效。”
“我认为给病人进行静脉注射和动脉注射都是虚假的理由。那可能会对人体有害。如果你走进一间医院，你会看到几乎每一个病人都在进行注射。他们会不停地进行注射，直到他们离开医院。”
理论上来说，医院是唯一可以进行注射的地方。地方诊所是禁止进行注射的。但这一规定却是把患者们推向无证医生的黑手。“有个母亲带着孩子去到小诊所，直接就说‘医师，给我的孩子打针吧，’”翁图（Vong Tu）说。他是金边西南磅士卑省（Kompong Speu Province）医疗中心的护士和主任。
“我说‘不行，我不能给您的孩子进行注射。’然后那个母亲就去找无证医生，跟他说‘动脉注射和静脉注射。’那个无证医生就如她所愿为她的孩子进行注射。
他说，人们会带他们的孩子去给私人无证医生看病，并要求打针，尽管他们的孩子只是“轻微低烧”。
距离医疗中心十分钟车程远的地方住了一位无证医生，金医生。他说在40年前被红色高棉（柬埔寨共产党）征募后向越南医生学过医学。战争爆发后他治疗过疟疾和登革热，还为受伤士兵们垫过板。
他说：“我是在森林里接受培训的，都是基于经验和实际情况的。”

金医生和他的妻子
出诊路过稻田时，他会在摩托车上向人们挥手，可见他是非常受欢迎且忙碌的，尽管政府有意取消像他这样的无证医生的营业资格。他的看诊费比正规大医院和诊所都要便宜，而且他还可以让病人分期付款，白天夜晚都可以找他看诊。
他会给他的病人们进行大量注射。
一个女性说她的丈夫在医院里做了切除肿瘤的手术，那里的医生只让他在医院住5天。她让金医生在最后的8个月里照顾她的丈夫。
当我拜访金医生家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男人正在打点滴，金医生说瓶中的黄色液体里含有止痛药和抗生素。

躺在地上打点滴的男人
我和金医生相处了半天。尽管他一再保证他不会重复使用针筒，我怎么也不能相信他。他不洗手，也不戴外科手套。我颇为怀疑地看着他那放在银质金属盒子里的针管，在他放回盒子里之前。他一般是用它来抽取瓶中的药物的。而且我也怀疑他的棉签不干净。

男人给女人进行注射
我把我的担忧告诉了一个西方医生，他马上就指出针管是绝对不能重复使用的，不管是直接给病人注射还是用来导出药物。
那个医生警告说：“当然，事情只有在你意识到它是个问题的时候它才是个问题。”
“许多高棉党人没有重视这些问题，比如抗生素抗性和注射控制的缺口。”
“人们把罗卡的HIV大爆发都归为是一个无证从业医生的错。但是有很多从业医生，正规的或是无证的，政府医生或诊所医生，他们都没有什么实践经验，最终说不定会以乙型肝炎、丙型肝炎或HIV来结束。如果你甚至都不能意识到问题所在，那么解决问题就会变得更加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