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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香事二三事——读《香识》

2015-06-01 浏览次数:482 手机访问 使用手机“扫一扫”以下二维码,即可分享本文到“朋友圈”中。

中国自古用香,但所用为茅香,用于祭祀、佩带等。逮树脂香的传入,经由僧道的崇奉、历史的推衍,至宋明遂大行于世,并成文人雅事。关于茅香与树脂香所用之别,宋明之人说得真切。明·周嘉胄《香乘》引宋·丁谓《天香传》谓:“香之为用,从上古矣。所以奉神明,可以达蠲洁。三代禋祀,首惟馨之荐,而沉水熏陆无闻也。其用甚重,采制粗略。”明·屠隆在《考槃余事》中言道:“香之为用,其利最薄。物外高隐,坐语道德,焚之可以清心悦神。四更残月,兴味萧骚,焚之可以畅怀舒啸。晴窗塌帖,挥尘闵吟,温灯夜读,焚以远辟睡魔。谓古伴月可也。红袖在侧,秘语谈私,执手拥护,焚以熏心热意。谓士助情可也。尘雨闭窗,午睡初足,就案学书,啜茗味淡,一炉初热,香蔼馥馥撩人。更宜醉筵醒客。皓月清宵,冰弦曳指,长啸空楼,苍山极目,未残炉热,香雾隐隐绕帘。又可祛邪辟秽,随其所适,无施不可。”

   汉武开边,始通西域,史籍中所载香料渐多,而其传入似与月氏人有关。班固《与弟班超书》云“窦侍中令载杂彩七百匹、白素三百匹,欲以市月氏马、苏合香、毾㲪。”(《全后汉文》卷二五,《艺文类聚》八十五,《御览》八百十四,九百八十二)《说郛》卷三十五引《能改斋漫录》称:“又按汉武故事亦云,毗邪王杀休屠王,以其众来降。得其金人之神,置甘泉宫。金人者,皆长丈余,其祭不用牛羊,唯烧香礼拜。然则烧香自汉已然矣。”又,《香乘》卷二引《汉书》称:“安息国去洛阳二万五千里,北至康居,其香乃树皮胶,烧之通神明,辟众恶。”

  香事发展至唐渐盛,烧香之具亦多,域外流传实物亦夥。唐代莲花式香炉,为装饰莲花的炉盖同多足炉的合二为一。炉身之式样,源自两晋南北朝常见的多足香炉,尺寸很小,多带承盘。唐时,多足炉上加以覆钵形盖并在炉盖上装饰莲花,蔚为风气。此在敦煌壁画中常见,实物亦间有之,知名者如法门寺地宫所出的鎏金莲花纹五足银香炉。地宫同出尚有高圈足银香炉一件,炉盖贴签封,墨“大银香炉”。又一件银香炉失盖,炉底錾文“五十两臣张宗礼进”。三件香炉都把莲花作为装饰纹样。

法门寺地宫所出的六臂观音盝顶金宝函
     前举鎏金莲花纹五足银香炉出于地宫后室靠中部的位置,香炉两旁,则是一对鎏金人物纹银香宝子。香炉炉底铭文云“咸通十年文思院造八寸银金花香炉一具并盘及朵带鐶子全共重三百八十两”,而立于地宫前室门外的《衣物帐碑》,记有“香炉一副并台盖朵带共重三百八十两,香宝子二枚共重四十五两”。可知香宝子一对与此件香炉正是香具一组。此外地宫中六臂观音盝顶金宝函中纹饰也恰好刻画着香炉两边的一对宝子,与地宫所出实物相契。

    宝子与香炉配合放置的情形,大量见于敦煌壁画。香炉和宝子的位置,在壁画里也已经比较固定,即多半置于佛座前面的香案上,中间香炉,两边宝子。敦煌藏经洞出的唐代彩色麻布画上端绘对凤,下端绘对狮,狮子中间一座香炉,以艳丽的三朵莲花捧出香炉和两边的一对宝子。据扬之水女史所言,从渊源上讲,此构图的意匠乃是源自印度,且此构图很早便传入中土。将宝子与香炉合为一器,且组合为莲蕾与莲花的图像,此类大量表现于敦煌莫高窟时属唐代的壁画中。如莫高窟第217窟北壁观无量寿经变(初唐),第103窟东壁维摩诘经变(盛唐),又第360窟北壁药师经变(中唐),第196窟南壁金光明经变(晚唐),等等。

    除上述的香炉外,其时尚有用于行香的鹊尾炉。关于行香,宋·程大昌《演繁露》卷七“行香”条载:行香“即释教之谓行道烧香也。行道者,主斋之人亲自周行道场之中;烧香者,爇之于炉也。东魏静帝尝设法会,乘辇行香。高欢执香炉步从,鞠躬屏气。按凡云行香者,步进前而周匝道场,仍自炷香为礼也。静帝人君也,故以辇代步,不自执炉而使高欢代执也。”
唐代香事二三事——读《香识》日本法隆寺藏圣德太子之师高句丽僧慧慈所用之鹊尾炉
    鹊尾炉又名柄香炉或手炉,《法苑珠林》说“香炉有柄者曰鹊尾炉。”释道诚《释氏要览》卷中“手炉”条引《法苑珠林》载:“天人黄琼说迦叶佛香炉,略云:前有十六狮子、白象,于二兽头上别起莲花台以为炉,后有狮子蹲踞,顶上有九龙绕承金华,华内有金台宝子盛香。佛说法时常执此炉,比观今世手炉之制,小有仿法焉。”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七“鹊尾香炉”条云:“东坡诗有‘夹道青烟鹊尾炉’。案《松陵唱和集》,皮日休《寄华阳润卿》诗云‘鹊尾金炉一世焚’,注云:‘陶贞白有金鹊尾香炉。’又《珠林》云:‘宋吴兴人费崇先,少信佛法,每听经,常以鹊尾香炉置膝前。’费崇先事,又见王琰《冥详记》。”

    鹊尾炉的基本形制,即柄的前端有莲花承炉,柄的后端有狮子为镇,柄上另有花托承宝子。鹊尾香炉,南北朝时多见于中原地区的石窟寺及北朝造像碑,最早的一例目前所知见于甘肃永靖炳灵寺石窟第169窟十六国时期的西秦壁画。其清晰的图像,见于河北宣化下八里辽墓壁画:俯偃的一片荷叶作底,亭亭秀出的一茎莲花作炉,又有一枝待放的花蕾,三枝结为一束,作成香炉的长柄。
唐代香事二三事——读《香识》长干寺真身塔地宫和赤峰宁城埋王沟辽墓所出的莲花形鹊尾香炉
唐代香事二三事——读《香识》《南诏图传》中持莲花形鹊尾香炉形象
    至于鹊尾炉身作莲花形的,则滥觞于五代时。莲花鹊尾炉并连花苞式宝子的存世实物今所知者有三件。其一出于内蒙古赤峰宁城埋王沟辽墓,唯炉与宝子的盖皆已佚失;其一收藏于美国奈尔逊美术馆,各个部分构件齐全,香炉和宝子均有制作精细的器盖,前者装饰莲瓣且在莲瓣下镂孔,顶端又作出一个火焰宝珠钮,后者则以器盖和器身合成一朵莲蕾;其一为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北宋长干寺真身塔地宫出土的银鎏金香炉,地宫时代为北宋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
唐代香事二三事——读《香识》日本美秀博物馆展出的唐代银香囊,出处藏地待查
    唐时尚有另一种烧香之具,此即香毬。此物,宋元之时远播西亚、欧洲,影响至巨。明清之时亦为人们所习用。香毬多以金银铜铁为之,造型精致,携带方便,故而常被置于卧帐之中,间亦有随身佩戴者。香毬外壳一般镂空作成花鸟,内心用轴心线相互垂直的内外两层持平环支承一个小香盂,以圆环转轴的彼此制约和香盂本身的重心影响,使香盂随炉展转而总能保持平衡。据今所知,遗址或墓葬中有香毬出土的有以下几处:西安东南郊沙坡村唐代窖藏出有4件,西安郊区三北村唐墓出有1件,西安南郊何家村唐代窖藏出有1件,陕西扶风县法门寺地宫出有一大一小2件。此外,日本正仓院尚藏有银香毬数件,日本神户白鹤美术馆、英国大英博物馆、米国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均有收藏,瑞典收藏家卡尔肯普(Carl Kempe)亦收藏有两件。关于此物,元稹有题作《香毬》的小诗一首,吟咏真切:
   顺俗惟团转,居中莫动摇。爱君心不恻,犹讶火长烧。
    短短二十字,将香毬结构描写分明并语带双关。香毬,唐代也称作香囊。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六:“香囊者,烧香圆器也,巧智机关,转而不倾,令内常平。”又卷七:“香囊者,烧香器物也,以铜铁金银昤昽圆作,内有香囊,机关巧智,虽外纵横圆转而内常平,能使不倾,妃后贵人之所用之也。”元稹《友封体》有云“雨送浮凉夏簟清,小楼腰褥怕单轻。微风暗度香囊转,胧月斜穿隔子明”;又白居易《青毡帐二十韵》云“铁檠移灯背,银囊带火悬。深藏晓兰焰,暗贮宿香烟。”

    关于香囊,尚有一则与杨贵妃相关的凄美故事。《旧唐书》卷五十一《后妃列传》“玄宗杨贵妃”载:“上皇自蜀还,令中使祭奠,诏令改葬……上皇密令中使改葬于他所。初瘗时以紫褥裹之,肌肤已坏,而香囊仍在。内官以献,上皇视之凄惋,乃令图其形于别殿,朝夕视之。”因此旧事,唐代诗人张祜遂有《太真香囊子》一诗,借以抒发君王遗恨。诗云:“蹙金妃子小花囊,销耗胸前结旧香。谁为君王重解得,一生遗恨系心肠。”

    宋末元初,香毬又曾传到阿拉伯世界,关于唐代金银香毬,马文宽研究其在马穆鲁克王朝统治下的埃及和叙利亚被精确的仿制,至13-15世纪,香毬及其制造技术西传欧洲,并对其时的航海等技术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文详马文宽《唐代镂空刻花涂金银香球及其西传》,文见《故宫博物馆院院刊》2009年03期)。

    明清时代,唐式香毬仍旧盛行。明·田艺蘅《留青日札》卷二十二“香毬”条载:“今镀金香毬如浑天仪然,其中三层关棙,轻重适均,圆转不已,置之被中而火不覆灭,其外花卉玲珑而篆烟四出,真闺房之雅器也。”《金瓶梅词话》第二十一回写潘金莲到了李瓶儿房里,李瓶儿还睡在床上,“金莲就舒进手去被窝里,摸见薰被的银香球”,此亦其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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