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道”一词来自日本,日本的闻香习俗源自中国,于奈良时期与佛教同步进入日本(《东征传》),某种影响上来说香道在日本更多的呈现形式与佛教分不开,仪式感更浓烈,行香仪轨也更严谨,因其生活条件与文化环境不同,香的使用大多在上流社会流行,而没有出现过象中国香的鼎盛时期那样“巷陌飘香”的普遍现象。香在日本除了寺庙礼仪外最初也同中国一样用于熏衣物和屋子,平安时代的香也以“和合香”为主,将各种香料加以碳粉和蜂蜜调和凝固,称为“熏物合”,随着镰仓时代武士文化禅宗文化发展的影响,沉香取代了“熏物合”,到了江户时代日本香道才广泛地变成老百姓的艺术,在中国唐宋熏香的基础上呈现出了成熟的日本香文化审美风格,流派发展众多,有着自己国度对香的理解与表达。
但是对“道”字的理解来说,日本与中国还是有区别的,在中国文化里“道”的定义更为严肃与深奥是对万事万物的系统性整体性的概扩,所以中国香文化里未见“香道”一词,而以香为载体的文化来说,中国人的用香形式也就呈现得更为丰富多样。日本的香道则更多是呈现一种“文化艺术活动”,一种融宗教、哲学、伦理、美学、修养为一体的艺术活动,故而香的表现形式严谨而具有仪式感,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品香形式,日本香道的修养重心还是落脚在“道”字上,并非是香品。国内目前熏香之风流行,也引用了日本香道的一些品香仪轨和形式,可是往往大家的关注重点还是在“香”上,更多听到的是关于沉香的惊人价格以及追求各种熏香器具的把玩话题,并不多见谈及日本香道精神所强调的素养、宗教、伦理层面的东西。倘若日本香道的形式流入中国,只是为了兜售天价沉香的话,实在该为香道一词叹息担忧。
中国的用香熏香相对日本的香道来说形式呈现更为多样,香自古于中国人来说不过是生活触手可及之物。不见严谨严肃的仪式,却也可由一炉香接引静定慧,关照内心自省开悟,或于书斋茶台或于花前月下都可以焚香助兴以添情趣,或于佛台庙宇感格庄严,或幽静独焚,或众人共享…..所谓大道无形触处皆真,故而中国人的用香并不拘泥于固定形式,几千年走来也无流派分别。综观历史,中国人的用香大致归为五大类:
宗教香:祭祀祈祷、供奉、参禅悟道等
日用香:驱蚊、除异味、护肤妆品等
医药香:化病疗疾、养生等
文人香:精神培育修为养成、怡情助兴等
食用香:点心菜品、酒品、茶品等
如今若再重燃一炉香时,我们可以静心凝神安驻于席品香悟道,也可佐茶琴诗画颐养心情,更可依四时节气调养身体……多样化运用,让中国香从历史里走出来,于我们当代的生活中应用起来才是今人熏香用香该思考和践行的,而非盲从地熏烧某一种香料或是拘泥于某种熏香形式的复制表现。
和香、合香、和合香
和合香首先讲的是一个“和”字,依据香的缘起或者说香的用途需要而采用不同的配伍原则将香料配伍调和,这个过程需要对香料进行炮制,使其药性或者说香性更好地发挥,当然所采用的香料均为纯天然。香品制作好之后再经过一定时间的窖藏,使香味和药性都得到更好的融合。这里所说的“和”是香料与香料的调和,基于气味或者功效需要之和。
那么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气味和功效呢,那就要涉及到和香的“缘起”,为的什么而和一款香?
为节气养生需要而和,人居天地间当与四季时节应和其序,用香因四季养生需要而和香组方;为日常生活所需而和,比如驱蚊虫或者除异味;因身体情况之和,比如身体疾病需要治疗时;因心情而和香,这是一种心情、情感或者心境的表达;因环境而和,对花焚香还是煮茶焚香,香品与花香、茶香的气味之间的和谐,香品与环境气氛之和等等。也就是说,和合香的“和”字和体现的是一种基于香学与香术层面综合技艺的表现,这对香师来说可以表浅层次地理解为“专业技能的运用”。和香的技艺自南北朝发展以来,外域香料的大量丰富、佛教进入后的供养香方和佛医原理的影响、道家养生、中医香疗的推动、丝绸之路后的外来文化的融合等等,各种因素及文化的糅合碰撞大大丰富了和合香的形态。技艺发展成熟之后,文人雅士们则把和合香提升到了“艺术程度”,香成为文人素养的一种方式而超越了它的实用功能。
由此再来理解“和合香”的第二个“合”字,在我看来这个“合”字,就是香人合一的“心香之合”。从两个层次来理解这个心香之合:第一个层次就是“香的艺术化表达”,犹如琴、书、花、画、诗、歌、舞等等这些艺术形式一样,香同样可以呈现出香师对事物的感悟,或拟人、或状物、或言志、或抒情……品香者不问,制香人不说,两两静对一炉香时,即可品出其中通由气味所传递的心情或思想,或者说是这款香的意境——这是品香者与香的合一,也是制香人与香的合一,当然这必须基于和香者对香料的驾驭能力以及人文素养,也需要品香者拥有一颗清静心、专注心。第二个层次的心香合一是由香而入的心灵修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道”,这是一种由品香或制香而引发的光明内心以及善意人生的修行过程,正所谓香之呈现,心之呈现,心香之道待与大家一起参悟修习。
和合香不是一个流派,而是香在中国的一个自然演绎呈现。和合香制品的品类丰富多样,有香粉、线香、签香、盘香、龙挂香、塔香(锥香)、香丸、香膏、香牌等等
何为香学及其文化
这里引用香学名家华藏老师的一段话与大家分享:“和合香是艺术的表呈,是和香师内在的自觉与修养的绽开,有着生命以及附着的灵魂和对应的属性。
一支香在寂静中是无从被认知的,尤如亘古不灭的造物力潜行于未知及唤醒之前。一支香被焚燃时,充溢着香蕴的灵性和气味时,是因人因火还是因烟?所以,一切内在的“坦呈”是香学的根本,“和美”是我们心与物的对峙与空间,是以觉力和谐万物,于外在自然的投射。“意蕴”总归于善。
香学是东方哲理学体系中最飘逸的美学,香学与琴学是传统文化体系中最直接抵达事物本质的力量。所以也是最难修学的。因为“坦呈”,“和美”,“意蕴”三元体征是神性,造化,大善的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