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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洁莲画如铁——记女画家梁如洁教授

2013-03-06 09:126630

 谨借杨之光先生这句对梁如洁教授的评语来作本文的标题,猜想杨先生此说是就梁如洁人品及作品本质的定义。因姑且不从视角的强力而论,只单凭视觉的直观感受来赏析梁如洁的画作,就深感丰富得绝不仅有冷峻如铁的了。

  我们是在一个温暖的冬日走进梁如洁的家的。与她娟丽秀润的华彩和温雅文静的仪态相比,她的居室布置便以颇大的反差显示着一种豪放与粗犷。客厅里,主墙是由红砖及灰石头砌筑而成的,粗糙拙朴地坦露着本质及本色。来自西域有浓郁地方风情的挂毯与牛角、羊头骨等组成的壁饰,则令人一下子临近纯洁的自然。另面墙上是两大幅西部风景画,她自己的作品。幽深的潭及苍莽的原,似有一条无形的路在领你深入……

  龛台上静穆中以北魏石窟艺术风格雕成的佛菩萨头像和大串真实的佛珠,在随时给人以无声的启迪和引导;落地窗前,挂一悬空的吊椅、藤质,真实、造型别致;音响、钢琴、兽皮、木靠椅……均处处展示着主人公在艺术趣味上脚踏实地的气度和沉凝厚重的艺术品味。

  虽早已耳闻梁如洁不喜交际应酬,但接受采访的她却显得落落大方且十分谦和健谈。兴之所致时,竟如故旧一般相待。原来孩童时代的她本是活泼开朗的小姑娘,且能歌善舞,喜读诗书。禁锢人身心的时代已经过击,在自由空气已开始回荡在祖国大地的今天,她又秉性复苏地亦歌亦舞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了。所以,我所见到的梁如洁坦率而真诚,热情而开朗。

  任何人的命运也无法逃避国家历史。与许多同龄人一样,梁如洁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时代的大潮也曾将年青无助的她抛入陌生的乡土,她曾有过去农村战天斗地饱经忧患遍尝辛酸的青春,那些具普遍意义的坎坷而又极其独特的不凡经历,都化为了她的人生财富。从三年知青生活到进广东人民艺术学院;从大学生到影剧院美工(杂工)再到回炉淬火成为广州美术学院国画系研究生,这其间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奋斗磨砺,便孕育了她对生命土地的强烈热爱,奠定了她以美术来传述生命和再现宇宙自然的坚实基础。

  具有浓郁的传统东方女性色彩的梁如洁,她的画不管风格、意蕴如何,均忠诚地秉承了中国画传统技法的宗旨及精华。无论是在写生还是在创作作品里,她都极其严谨地考究笔墨的运用及气韵的传神。但她又是绝对不墨守成规者。在不少作品中,梁如洁一反工笔画的纤巧、精细、浓艳和刻板,以极其丰富的具象与幻象、写实与写意等交叉融合的写法,借以西画的用色,逐层尽染,挥洒自如。所有的画面已不再是简单、机械地运用褚石、藤黄或花青石绿,她也大胆地采用石红、粉紫……无论是泼洒或调揉的功力,所表达出的神韵的生动,均有力地显示出她画作的灵魂——心智的结晶。

  梁如洁强调,同没有灵魂的肉体就不是健全的的生命的道理一样,没有灵魂的艺术也等于是没有生命的艺术。任何一件真正的艺术作品,它必须是思想与形式的完美结合。在这样的虔诚与执着的追求中,梁如洁带着世纪的困惑与思考,以绘画来作为她参禅悟道的行为方式。她避开繁杂的尘世喧嚣,在清澈明净的纯自然中去寻找艺术人生的真谛,去体验本体生命的奥秘。在净化心灵的同时用色彩与画面来表达和述说这些与心灵相关的种种感觉、感悟、疑惑、激动与升华。……她越走进自然,便越感到人在天地万物之间是那么渺小而转瞬即逝。故而,在艺术创作过程中,她也进行着由朦胧的参禅意识走向真实的超脱的过程。所以说,若说她的画作是静观万物所得,毋宁说是她感悟万物所获。

  梁如洁很认真地研读过玄学等宗教门类著述,很认真地以佛学的道理去总结丰富的人生体验和去感受世间的万事万物。她相信世间的因果报应及永恒轮回,包括社会历史的世纪的轮回,她认识到这一切无一不在印证着一个具有强大控制力和主宰一切的客观规律,这就是大自然的规律。梁如洁深信这是科学而不是迷信。所以,她崇尚真与美,崇尚大自然,崇尚佛学并不在意它的形式。她以美术家的本能,酷爱大自然,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她在主攻具社会属性的人物画后转而攻具自然属性的山水风光、花鸟鱼虫画的原因之一。我想,这也是她为什么如苦行僧一样苦苦作画的原因之一。

  同真正进入了艺术炼狱的人一样,梁如洁深感只有在经过身历其境的痛苦过程后才可能有真正的艺术作品诞生。她总是在循环的苦恼中作画,以绘画来解决缠结的冲突而不仅仅是表现冲突。她会在烦躁的时候画宁静的风景,以求得内心的平衡,也会在绘画中寄寓她对美好人生的向往和表达她的赤诚爱心。所以,她的画都标志着她的心路历程。而她的画作,自然就成为了她生命的组成部分,成为她绝对个人的需求,正因如此,她的艺术才有了如今这般旺盛的生命。

  面临梁如洁浩繁的画卷,犹置身于磅礴丰富的变调交混回响,让人看到那凝缩的音浪在将她的艺术人生、创造历程,刚柔相济,浓淡相倚地在进行着最生动的演绎。

  《梦土》中的大白菜,郁郁晕晕的绿在梦幻般的朦胧中以它的浓淳显现出生命之源于大地的真理。梁如洁以几年农村艰苦生活情愫的积累,朴素地表达了深心里对大地母亲的依恋之情,也即是天生万物赖之以土地的生存渴望,强烈而丰厚。

  梁如洁的审美意识及情趣不断为我们强调她内心追求真善美的感情生活。那以花瓣正面铺满整个画面的灿烂的黄菊,让人领略了何谓惊人的美丽!而那些清雅的《夜间牡丹》,则以还原真实摒弃人为功利界定的纯情,采用淡绿、青黄、粉紫等不同的基调色彩,令一幅幅各自散发出只属于纯粹花本之美的巨大魅力。她的作品中,有如火炬的树《春之炬》,疯燃般的黑色火炬以雄壮的激情直冲苍天;也有如冷剑匕首的树《天苍苍》,压抑而冷傲的枯枝若刃若剑插入阴冷的苍穹。既有优美回旋的《月牙泉》,也有令人感怀惆怅的《伤逝》,那生机昂然令人触目振奋的《春消息》,除让人感受春之风外似还让人耳闻着春之声息。《神曲》中那只夕照下的孤独的小鸟,在背景世界的苍茫与喧腾中,以宁静的自我默默镇定地思索着生之旅程,这不也是阶段人生的写照吗?在《清泉》中,几乎占据整个画面的黑压压的有坚硬质感的崖石下,一泓涓涓溪流绕过两棵嫩绿的叶芽,所喻示的弱小生命的无畏抗争与求生的顽强毅力溢满画面。一滴水,一丝空气,尚足以让一棵小草奋力向上,那么人呢?一个有从几十米陡崖上奋力滚下而死里逃生的纪录的女孩,一个有在真实的黑暗中摸索前进跌倒又爬起来孜孜练画经历的女孩,那刹时的搏斗,一瞬的灵光,在她生命之树上已刻下了永恒的印痕。在无悔的人生中,她深刻地体验过求生本能的欲望与奋发向上的抗争,所以,生命之歌始终是她画面的主题曲,无论是画宇宙间的苍莽天地还是画鸟兽鱼虫身上的霓裳羽翼,她都在用色彩来奏响这一个最强音。因而,梁如洁笔下的生命总给人以亲切的感动。如高坡上临风而立相依为命般靠拥着的两棵云杉;如《家族》中那六只老老少少的相互眷顾着充满亲情的企鹅……又如在《野玫瑰的歌》中,那一排表情丰富神态各异的可爱小鸟;而《雪儿》中的鸟儿们也充满了灵性,富于动感,呼之即飞。我们看到,在她充满抒情情调的画面里,也处处闪现着她对生存状态的感悟、思考,载满她生命经验的涵纳和总结。

  梁如洁觉得,大自然不仅是宇宙间全部生灵的归宿,也是全部生灵的存在。但作为凡人,她只能在可见的三维空间里,以灵魂去感受看不见的东西,那些宇宙的信息,去创造一切美好。因此,她全身心地投入大自然,走遍东西南北走火入魔地将那刹间闪光的梦境也融进艺术之美中。

  无论是在黄土高坡还是在雪原草地,无论是在崇山峻岭还是在湖泊深潭,无论在海河之滨还是在古道边陲……沙漠,森林……每一个足印下去,便有一片激情升起。她体察到自己深心的悸动,才有了一幅幅表现生命现象的作品产生。她已不能囿于写生来完成这些自然的启迪与印象了,于是,她多半是在感受了自然之后再来进行整理,过滤、提炼、加工……再创造。那片风景就不仅仅只是那片风景,意象美与意境美的相揉相融,更深层地对自然现象或风景幻化进行剖析及演绎后,便赋于了画面以哲学的思辩及更深的感染力。于是,令人神往的情感基调和画面结构、反复循环,便如音乐的动机和旋律一般产生了,且只属于这一个画面。如《月牙泉》的恬静、幽深,那种空灵及变形的神韵;《荒城月》的冷峻、悲怆,那种苍朴沉凝的份量。她的画作所给予人的反朴归真的体验,往往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般超出视觉的感受。据说,她的《荒城月》在新加坡展出时,欲购画者又因望而生畏而却步。生畏处不是价码太高,而是那颓城的荒凉及那轮清月的冷光清辉,令欲藏画者担心挂入居室会寒气逼人叫人发怵。这幅蕴蓄了梁如洁丰富哲思与激情的《荒城月》,正是以悲壮的气势,最细微地传述了她对历史沉积的怀古幽思,而购者的却步,便又反证了梁如洁扎实的功力及这幅画本身具备的强烈艺术感染力。

  宇宙、生命、永恒轮回,这是梁如洁作画的本源。在她不少作品里,均展现着玄学的通灵境界。在《晨气》中,列阵般的羊群与一个强健壮实的藏妇同向地面西天而立,仰望长空,虔诚地缔听天籁。一种通圣的神韵荡漾其间,人与自然浑然一体。如这样地表现着玄学与神学的画作还有如参禅的童男童女在空心树林间的人物风景组画,气流的漩涡在画面左上方形成了神秘莫测的天洞,一时间,天、地,、人,均通灵般地滞于通圣的一刻。一动一静,思维凝定在顿悟的瞬间。另外还有如《天地之间》、《灵光》等等作品,都令人感到浓厚的神秘气氛。而在她的《四季红棉》组画里,她则以冬的孕育、春的灿漫、夏的绚丽、秋的辉煌展示着不可违的岁月的递嬗带给万物的转换。红棉树也称英雄树,作为生命,它辉煌过这就够了,因这足以证明了它生存的价值,这也即是梁如洁对生命价值的解释。

  梁如洁从《镜湖》的淡泊、宁静到《潭影》中“月穿潭底水无痕”所体现的无常的轮回,是种经历了无奈以后的超然,是对一切大惊奇以后的不惊奇。一切已生动过、飘拂过,而一切都过去了或正在过去。宇宙人生,原本就是玄乎其玄的。在梁如洁庞大的风景画面上,走入风景的人物往往控制、统驭着风景,而没有人物的风景又让人感到了人的存在……在广漠的宇宙间,有着千百代沧桑的人类,在这浩瀚中所探究的、索取的又究竟是什么呢?这或许便是梁如洁画作里所要表达的永久的天问?

  沿着黄河走,梁如洁每行一步便更深一层体味到人的觉醒。黄河魂究竟在何处?梁如洁痴痴地以全身心去感受着最壮观的壶口瀑布,在它咆哮着奔腾向前的地方,有着河床的最低凹处,正是在这个最低陷地,它的潜流聚集着惊天动地的冲击力。没有它沉默的低陷,没有它无声的凝聚,就不可能有那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就不可能有高昂狂吼着奔流的壮阔。一个包容万象孕育激烈的坚韧精神,正诞生在这个低凹处,这是一个伟大民族的精神,一个忍辱负重,从绝望处抬起头颅,从衰弱走向强盛的民族的精神!这也正是黄河魂之所在。而瀑布前那铁索环及索柱,当河水干涸时它便如禅杖般坚守,给人以涵纳大干又忘却自我的无私启迪,那份尊严与执着,也正是民族胸襟的象征。

  有了这样的震撼肺腑的深切感受,把握了这样丰富的精神内核,梁如洁所创作和立意将创作的风景画,就毋容置疑的绝对是她别具一格的独特的风景画了。

  校园内外,人们笑说梁如洁好运当头,在近几年的全国美展中,她的《桑田》与《涛声》分别获得银牌与铜牌奖,并均为中国美术馆收藏。而在国内及新加坡,她也举办过成功的个人画展。但她对这一切淡然视之。她说获奖也如中彩一样,不过一种机遇而已。她谦诚至极地强调,奖项既代表不了艺术本身更证明不了艺术家本人。因为任何一件艺术作品它只能是作者心灵的显现而绝不是功名的标志。

  梁如洁从不为功名焦愁。

  生活在美好校园及温馨家庭中的梁如洁,有着硕士学位及教授职称的梁如洁,她的焦虑及困惑,她的忧愁和苦恼是属于大时代的。尤其在当今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她担心祖国那么多优秀的文化艺术遗产得不到充分的继承发扬,她深怕产生断裂带。作为一名教师兼画师,她的责任心和对艺术尤其对作为祖国传统文化的中国画艺术的忠诚,确实常令她内心陷入不宁的万种冲突与焦灼之中,而每每如此,她便又只有拿上画笔,以她的笔墨与哲思来加以表达和排解了。

  梁如洁甚至不置存生活影集,因她深知个人的渺小与人生的短暂。她从不奢望百世流芳,但她希望中国画能与日月同恒。她以整个创作过程来进行生命与大自然变幻莫测间的复杂体验,她的创作过程便是她的生命过程。所以,她的画作绝不是在装饰世界或雕琢生命,她是将真实的生命留在真实的创作中。

  客观地说,梁如洁的艺术创作正日渐达到一种超越自我的境界,这或许也正是她人生的境界。画如其人,人如其画,梁如洁同她的画作一样,质朴而率真,绝不矫情。或许正因如此,她的人生与她的画风才可能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向更臻完美的通圣境界飞升。

  1993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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