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宗派、祖师与寺院
在中国汉传佛教中,任何一座被后世认可的“祖庭”都与“宗派”、“祖师”、“寺院”相联系。我们只有确定了汉传佛教的“宗派”有哪些,各宗派的“祖师”有哪些,堪称“祖庭”的寺院有哪些之后,才能讨论“祖庭文化”的内涵和价值。
无论是佛教界还是现在的学术界,共识程度最高的是“八宗”说。与此相适应,我们讲的“祖师”就是这八个宗派中的祖师,我们讲的“祖庭”也就是与这八个宗派祖师有关的重要寺院。
那么,在这八宗中,什么是“正祖”和“支祖”区别呢?
禅宗开始建立从印度到中国的祖师传承系列是从七世纪开始,在从唐到宋建立祖师系列过程中,特殊重要的事件有三个:
第一,法如(638——689)在少林寺首次确定禅宗的传法系谱,把菩提达磨奉为禅宗东土初祖。由于这是第一次确定东土祖师系谱,并且与少林寺作为祖庭相联系,所以很有影响。
其二,慧能南宗把达磨奉为东土初祖,并且写在禅宗最重要的经典《坛经》中。由于慧能一系成为后世禅宗众多支派繁衍的总源头,所以这里的说法以后也就不能更改了。
第三,北宋契嵩在确定西天二十八祖、东土六祖的基础上,为所有以后的宗派支脉祖师都提供了获得正宗地位的理论依据。按照契嵩的解释,从达磨到慧能,都是祖师单传。在慧能之后,不是没有祖师了,而是因为正宗禅法广泛普及,能够作祖师的人更多了,所以,此前单丝孤线式的祖师递传(这些祖师是“正祖”)变成了“枝派”众多的“普传”。“普传”时代这些“承法”的众多祖师称为“支祖”。
在这里,祖师被分为了两类,一类是西天二十八祖和东土六祖,他们世代单传,均被称为“正祖”;另一类是慧能之后,禅宗分化的派系很多,那些众多枝系的祖师被称为“支祖”。“支祖”地位明显不能与“正祖”相提并论,但仍然被认为是祖师。很明显,强调前代“正祖”的崇高地位,正是为了证明后代的众多“支祖”们弘扬的也是正宗佛法。
由于禅宗从宋代开始逐渐成为中国佛教的最大宗派,禅宗的这种祖师分类方法也就被汉传佛教公认了。我们在研究中国祖庭文化时,首先重视的、选择的自然是“正祖”,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为佛教的健康发展,为佛教文化的繁荣做出的贡献是后人无法企及的。当然,我们也不能忽视“支祖”,他们中许多人的文化贡献也是彪炳史册,影响深远,值得开发和弘扬。
第三,关于“祖庭”的广义和狭义之分
“祖庭”是指与各派祖师关系最密切、影响最广泛的寺院,那么,哪些寺院可以被称为祖庭?对于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统一说法。实际上,谈到“祖庭”,不仅各宗派都没有统一规定,一个宗派在不同时间段的说法也不尽相同。成书于北宋大观(1107——1110)年间的《祖庭事苑》,是第一次把“祖庭”一词用在书名上。这里的“祖庭”一词相当于“禅门”、“丛林”,并不是特指禅宗某一位或某几位祖师弘法传禅的寺院,而是指整个禅宗的历代宗师的寺院。在以后很长时间里,“祖庭”都是在这个意义上使用的。所以,这种用法的“祖庭”一词含义很宽泛,可以看作是广义的“祖庭”,即指包括“正祖”和“支祖”在内的所有派系祖师的寺院。
无论从广义还是狭义方面选择堪称“祖庭”的寺院,都还没有一致的意见。在这里,本文没有能力判断各种具体选择“祖庭”方案的对与错,也没有能力列出一个汉传佛教完备的“祖庭”名录。本文只是在这里建议,本次会议之后,有关方面可以规划项目,设立课题,在整体考虑“宗派”、“祖师”和“寺院”三个方面相关问题的基础上,制定出中国汉传佛教“祖庭”的遴选标准,从而列出中国汉传佛教“祖庭”的完整目录。这是我们进一步深入认识中国汉传佛教“祖庭文化”十分重要、十分必要的基础工作。
二、“祖庭文化”的核心内涵与现代价值
从“宗派”、“祖师”和“寺院”三个方面确定“祖庭”概念,我们认为,中国汉传佛教“祖庭”,从广义上讲,是指与被奉为八个宗派所有祖师(包括“正祖”和“支祖”)有关的重要寺院;从狭义上讲,是指与被奉为八个宗派“正祖”祖师有关的重要寺院。作为“祖庭”的寺院首先必然与祖师在内的僧团联系,同时也与僧团的护法居士联系,因此,“祖庭文化”本质上是寺院文化、僧团文化和居士文化三位一体的佛教宗派文化。
关于“祖庭文化”的内涵和价值,我们从中国人对世界佛教文化的贡献方面来概括三点。
第一,祖庭文化是接受、保存外来佛教文化的最大宝藏。
我们知道,迄今为止,汉传佛教中保存的佛教资料数量最多,历史最悠久。从汉代到北宋末年,中国的佛经汉译事业持续了将近一千年,期间参与人数之多、延续时间之长、译出典籍之丰富、产生影响之巨大,在整个人类文化交流史上是空前的、独一无二的。在汉传佛教的宗派祖师中,从事经典翻译的人很多,被奉为三论宗中土初祖的鸠摩罗什,所译经典在从古到今最流行的经典中占比例最高;被奉为唯识宗初祖的玄奘,所译经典占到千年译经总量的六分之一左右。从中印佛教文化交流互鉴的角度考察,祖庭文化是接受、保存外来佛教文化的最大宝藏。这是中国汉传佛教祖庭文化对世界佛教的一个不可替代的贡献。
第二,祖庭文化是佛教中国化的理论和实践结晶。
八个宗派主要祖师的理论和实践,构成了中国佛学的主体内容。各宗派都创立了相对完整和独立的教理体系,其内容既有承袭印度佛教的成分,更有融合中印民族宗教文化后的创新内容。这些宗派祖师的著作、思想、学说一直影响着宋代以后的佛教界,并且在古代传播到东北亚和东南亚,在近现代传播到欧美和世界其他地区。可以说,没有中国汉传佛教宗派祖师在理论和实践方面的双重探索,就没有“祖庭文化”,当今世界佛教就不具备现在这样的风貌和精神。
第三,“祖庭文化”蕴含着佛教与社会协调健康发展的文化遗产。
祖庭和一般寺院有着共同的功能,既是出家众的生活场所、修行场所,也是他们与包括居士在内的社会各界人士联系的场所。被后世奉为各宗派祖庭的一些寺院,往往规模较大、兴盛期较长、影响信众较多,甚至具有全国影响力或者国际声誉。主持这些寺院的历代祖师在建造寺院、治理僧团、吸引信众、处理与社会各阶层关系等方面有着丰富的理论和实践,这是“祖庭文化”的一个重要内容。比如在隋唐时期,有些宗派祖师不仅作出重大理论贡献,而且有能力与统治阶级建立良好关系,在官方的支持下,最大限度地发挥本宗派善世利人的社会功能。从这些方面考察可以发现,“祖庭文化”中蕴含着保证佛教健康发展,引导佛教发挥积极社会作用的优良传统,值得研究、倡导和弘扬。
“祖庭文化”丰富多彩的内涵本身就彰显了其重要的现实价值。今天研究和弘扬汉传佛教“祖庭文化”,有利于我们树立对本民族文化的自觉、自信和自尊,有利于深刻认识佛教在当前中国对内构建和谐社会,对外构建和谐世界方面的重要性,有利于为中国新文化走向世界提供重要的历史借鉴和思路。这也是我们弘扬汉传佛教“祖庭文化”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