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贤,现在是素食博主。
她算是我们同行,曾在《三联生活周刊》做新媒体编辑,经历了新媒体的“从零开始”到“千万粉丝”。
很多媒体人,在流量的狂欢中忘乎所以。咏贤却总是不安心:“很多问题我自己都没想明白,但文章传播得如此广泛会造成怎样的影响。这真的对吗?”
她想不明白,于是去做饭了——辞职跨行到餐饮业,从编辑变成厨师、料理人、餐厅老板,试图在烟火气中获得心安。
2021年吃素后,她又很决然地把用心经营了5年的荤食私厨小餐厅关了。沉淀了一年多, 咏贤受戒皈依,37岁重新出发,尝试成为素食博主(现全网账号“咏贤素食生活”)。
她为什么会如此决然?又如何与素食结缘?今天,我们一起走进咏贤的故事。
以下是咏贤的自述。
从媒体到餐饮
作为中文系毕业生,我在媒体行业工作了很多年。毕业后,进入了《三联生活周刊》。
在《三联生活周刊》的工作非常顺利。我从零开始接手新媒体,发展得非常好,仅用了两年多时间就拥有千万粉丝。
中间过程太顺畅,虽然能感受到成就感,但是仍然会不安。这种不安源于我最深层次的困惑——即人与世界的关系。
“我们与世界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我们如何看待困难?如果生命只是从生到死,那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在《三联生活周刊》工作的日子,人文和社会方面的采访报道经常让我触目惊心。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社会事件,那些受伤者、挫败者、甚至犯罪者,真的只是命运的偶然不公吗?——很多问题,我自己都没想明白,就写文章传播。这真的对吗?
2015年,我遇⻅了现在的丈夫。当时我俩已经30多岁了,有很多共同话题,人生思考都很 相似。似乎是命中注定,与他合作,摸索着运营了一个私厨小餐厅,把人生的体验从文字落入厨房的具体事务之中。
厨师不等于“照料生命的人”
许多人问我,为何从“笔杆子”变成了“锅铲子”?
朋友说我变得开始接地气了,我也觉得厨房是一个更有助于我思考自身与周围世界的关系的场所。
我想放下以前纸上谈兵的活法,热衷于创造具体的事物,以此服务别人。在厨房里忙活,令人感到更充实更专注。
我们最初创立的小餐厅名为茶食五味,当时吸引了一些陌生有趣的客人,甚至包括一些韩国人、日本人。
印象最深的客人是一位日本人。吃完饭,客人说:日语中的「料理人」,翻译成中文的字面意思,就是“照料生命的人”。
他这句话让我开始反思:“照料生命”也许不应该只限于人类的生命。而一个烹饪鱼鲜的厨师实在是不配自夸为“照顾生命”啊。
这期间,除了做饭,还在电台做节目,发表饮食类文章。当时还遇到了一个困惑:为什么孟子的“君子远庖厨”?后来终于我恍然大悟——“君子远庖厨”,远离的是杀生的庖厨,宰杀动物的厨房会令我们丧失掉仁爱之心。儒家也珍视吃素,这点上,儒释道三学是相通的。
这些很细碎的困惑,令我这个文科生厨子,每天在工作之余继续读书寻找答案。
最终决定转荤为素的契机是来自一本书(《楞严经》),和我家的一位重要小成员:小狗狗福福。
自从养了小狗之后,发现小动物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与人类是相似的,虽然它们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是都有生命的基本需求和感受。同理可证,所有鸡鸭鱼虾这些生命,在乐 生畏死的这个层面,也都有一样的生命需求和感受。
我决定不再做肉食,即使非我宰杀的肉类,也不忍心触碰了。我的先生非常支持我。他也和我一起吃素,并认为既然吃素,就要遵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不要再给别人提供荤腥食物。于是,我们的餐厅就不再做了,人生再一次转向。当时我已经37岁啦,要再转行吗?
37岁,从头开始
决定由荤转素后,关闭了从前的私厨餐厅,与此同时外界的口罩期来了,我和先生就在家读书,我读到了《楞严经》和《楞伽经》,这两本书对我的意义就像人在暗夜行走时,忽然灯火通明,非常触动。它们将我前半生所有追寻的困惑的,都一一解答了。
那段读经的日子里,我做了好几个梦。跟随梦中的提示和启发,我知道我要用素食来服务他人,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场修炼,要尽自己所能,用具体的行动来兑现自己的愿力。
当时我们周围的朋友,以及老客人们,几乎都不太理解我们的选择。有的误会我们是受了什么严重打击,有的猜测我们财富自由了,但其实都不是。
我们只想听从内心真正的声音,做真正该做的事。那个声音姑且称为「自觉醒后的良知」 吧。
转眼间,三年多过去了,有一部分朋友留在我们身边,也陆续跟着吃起素。当我们内在坚定且开阔的时候,很多有缘的人会受到正面的启发。他们会观察我们,随着时间和状态的推演,大家会从中得到他们需要的提示。
素食带来的天性恢复
作为曾经的荤食厨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荤食的美味并非在于肉,而是在极力去除腥气后,再加以各种调味香料,共同叠加后的味道。没有人会生吃一块肉,因为它本质就是动物的尸体而已。“吃肉=品尝美味”这个逻辑是颠倒的,天道是需要把被人间欲望颠倒过的事再还原回去。
只是我们容易跟随惯性,人云亦云地做一些事情,最后逐渐形成了一种虚假的概念,再被这些颠倒的概念捆绑,封闭了我们的天性。
现在大家都喜欢讲断舍离。其实最根本的断舍离,就是断除多余的、过度被强化过的欲望,从而恢复我们的天性。
吃素之后,脑子比较清醒,不会再有“脑雾”的情况。吃素3年后,心态更开阔,情绪稳定,心境柔和轻松,人生的目标变得更加清晰,感觉到心中踏实且有力量。
路上遇到陌生的猫狗、小鸟,也能感受到它们对我们的经过感到安心愉快,甚至有小猫小狗会特意跑过来依偎地坐在我的脚面上呆一会儿。这些小事让我们感到非常幸福,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祝福。
从转向做素食博主开始,我找到了人与世界的关联。深信:生命与生命之间的温柔照顾,是天性恢复的基础,就像慈悲是智慧的基础一样,我们需要从最细微的地方重建我们的世界。
而素食事业,终于让我有资格成为一名“生命的照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