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大师正经行。忽然顶门轰然一声,如炸惊雷。山河大地、身心世界豁然顿空。又觉其境界不是空所能比喻……如此持续一段时间才渐渐有身心,脚下踏实。开眼见山河大地,一切景象依旧。身心轻快,举足如风,受用难以形容。回洞中后,老僧问:“今夜经行为何这么久?” 大师遂将所得境界相告。老僧说:“此为色阴境界,不是本有。我住此洞三十多年,除阴雨风雷天气外,几乎夜夜经行都有此境界。但不执著,则不被它蒙蔽本有。”憨山大师作礼感谢老僧指教。
一天,在食后经行中恍然入定。不见身心,唯有一大光明藏,圆满湛寂,如大圆镜。山河大地,影现其中。自觅身心了不可得。即有一偈涌出:“瞥然一念狂心歇,内外根尘俱洞彻,翻身触破太虚空,万象森罗从起灭。”从此内外湛然,再不为声音、色相所障碍。过去的疑念,当下顿消。回到屋内,看饭锅上已生厚厚的灰尘,因无人问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了。憨山大师自悟后,无师请益,便展读《楞严经》以求印证。过去未听法师讲过此经,现在结合自己内证体验观照阅读,不起丝毫妄识情见。如此历经八个月,全经旨趣了然无疑。
憨山大师下五台山后,暂住在平阳府太守胡顺庵家。胡公求大师赋诗,并留下古今诗集几本供参考。大师随手翻阅几页,刚一动念构思,文字诗句便如泉涌,不可遏止,倾刻之间已做二三十首。大师忽然警觉到:这是文字习气魔发动,应立即停止。但是一发而不可收,以前所学的诗书词赋,凡是曾过目的都一齐现前,充塞虚空,即使全身是口,也不能吐尽。更不知身心何在,默默内观,有飞升之感。大师想:这正是过去法光法师所说的禅病了。但在这里谁能为自己对治呢?无奈,只得以睡眠消静。
于是,大师强迫自己入睡,难以入眠。索性披衣趺坐,忽然坐忘如睡……后来,胡公家的童子来敲门,久久没有回应。胡公归家后知道此事,立即叫人破窗而入。只见憨山大师披衣端坐,便上前呼叫,叫不应,又推了几下也不动。正不知怎么办时,忽然想起大师曾说过,敲磬子可以唤醒出定。于是急忙取来磬子在大师耳边连敲十几声。大师渐渐出定,睁开眼睛后仍不知身在何处。
胡公说:“我一出门师就闭门坐,到今天已经是五天了。”大师说:“我不知道,好像才是一呼吸呀。”说罢,默坐谛观,仍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从哪里来?最后想起住山、行脚之事,都像在梦中,一概不可得。又如雨散云收,长空如洗,皆寂然了无影像,心空境寂,其乐无可比拟。乃得偈一首:“静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欲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憨山大师经此境界,方知佛语真实不虚。
明朝天启三年十月十二日正申时,憨山大师于广东曹溪端坐而逝,世寿七十八岁。当天夜里,群鸟悲鸣。并有毫光冲天,照亮夜空。四众哀恸,声震山谷。大师灵体三天以后依然栩栩如生,面皙唇红,手足绵软,如入禅定。憨山大师灵龛于第二年正月二十一日归匡山。因匡山地多阴,不便安葬,经二十年后又从匡山重返广东曹溪。大众开灵龛瞻视,见大师结双跏趺坐,面色鲜红,爪发犹生,衣服尚新,只是开龛以后立即见风零星飘碎。当时有一僧人建议依天竺的方法,用海南栴檀抹涂其体。众人同意他的作法,此僧人涂罢以后即离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