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和禅的结合,最早的传说是达摩面壁的时候,因为讨厌打瞌睡,就把眼皮拽下来扔在地上,结果成了茶树。这个传说明显是杜撰的,不可信,茶树在达摩来中国之前就有了。
但是后来许多修禅的人喜喝茶,却真的跟对治昏沉有关,如唐代的《封氏闻见录》中有记载:“南人好饮茶,北人初多不饮。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从此传相仿效,遂成风俗。”
真正将茶与禅结合起来的是皎然禅师,皎然与陆羽是忘年交,陆羽的茶艺成就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皎然的帮助,而且皎然自己也写过《茶决》一书,可惜失传了。
皎然诗中有言道:“一饮涤昏寐,情思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明确地将茶的功效与对治烦恼的禅修境界结合在一起,使日常茶事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禅茶”。而且在这首诗中,他还说:“孰知茶道全尔真,唯有丹丘得如此。”这是历史上“茶道”概念的最早记载。
晚唐时,赵州禅师以“吃茶去”接引学人参禅,后来“赵州吃茶去”成了禅宗的经典公案,而茶作为悟道助缘的地位也更为巩固了。
禅与茶的交融并不在于茶能提神,能消除昏沉,而在于由世俗而胜义、由术而道的修行方式,所谓的“世俗”和“术”便是“分别”,所谓的“胜义”与“道”则是“无分别”。
茶的“分别”比较容易理解,茶有“六大茶类”,还有熟普和花茶等再加工茶,各有其产地、工艺、形状、味道等方面的不同,所以当你喝一杯茶的时候,就需要有极强的分别能力,能够从茶的物质属性、精神属性和工艺技艺等方面进行细微的分别,最终将感官层面的感受上升为精神层面的愉悦,近乎于一种直观的无分别。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品茶就是对茶的分别,是一种分别力。
茶是这样,禅也是如此,也是一个由比量到现量、由分别到无分别的过程,禅法的实践要借助念力、定力、慧力分别种种事理,通过层层的分析、判断、选择、实践,最终才能够达到开悟的境界,而开悟也无非是现量的无分别境界。所以禅修过程中“慧”的作用非常关键,无论是取相还是禅支的舍断都需要慧力的抉择,而慧力实质上就是一种“分别力”。
当然,在佛法中,“分别”的涵义并非如此简单,可以说,众生烦恼的根源,世界存在的依据,都是由“分别”而来的,而众生烦恼的断灭和对诸法实相的认知,也都是要从“分别”入手的。
近代国学大师章太炎在谈及法相唯识学时说,唯识学是“以分析名相始,以排遣名相终”,这话非常中肯。其实不但是唯识学,一切佛法修行的原理莫不如此,都跟品茶、修禅一样,由分别力,破分别心,最终达到无分别智,这便是修学佛法的理路和过程,这也才是“禅茶一味”的真实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