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经》云:“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但最初茶是作药用的,神农尝百草用之解毒。后逐渐成为皇室贵族的特权饮料,至晋隋才在民间普及。陆羽于公元760年隐居湖州苕溪,闭门十余载著述《茶经》,影响天下声名海外,世尊为茶圣。陆羽是弃儿,被竟陵笼盖寺住持僧智积收养,壮年后与僧人皎然结忘年之交。皎然是中唐著名学僧,传世文集10卷,诗文中多处提到与陆羽的友情,以及共同采茶、制茶和品茶。所以,陆羽的茶文化思想吸收了许多佛家思想。
佛教崇尚饮茶,有“茶禅一味”之说。“禅”是“禅那”略称,意为“静虑”、“修心”。禅宗自南朝宋末达摩在中国创立,至六世分南北两宗,而南宗慧能的顿悟说较北宗神秀的渐悟说更近禅旨,得以承继五祖弘忍衣钵,主张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风流所及,宗派纷纭,于南宋传入日本。
茶之作为饮食在寺院里盛行,起始是因为形而下的健胃和提神。禅僧礼佛前必先吃茶,而且学禅务于不寐,不餐食,唯许饮茶。如此修心悟性,以追求形而上的心灵净化,对自然的感悟和回归,在静思默想中,达到真我的境界。禅的意境多少和茶的精神意趣相通,茶的清净淡泊、朴素自然、韵味隽永,恰是禅所要求的天真、自然的人性归宿。
品茶的环境宜清、宜静、宜闲、宜空,而不宜过雅。徐渭说:“茶宜精舍,云林,竹灶,幽人雅士,寒霄丌坐,松月下,花鸟间,清白石,绿鲜苍苔,素手汲泉,红妆扫雪,船头吹火,竹里飘烟。”这里青藤讲的是文人雅士的品茗环境,似乎过于雅致,而难达禅宗论道“自心是佛”的空灵之境。我以为陈继儒强调的“一人得神”和张源讲的“独啜曰神”更近茶道之道。
论茶道,近代日本似乎更有心得。茶自唐代传入东瀛,至十五世纪僧人珠光奠定了一套简单朴素的茶道仪式,十六世纪经千利休进一步完善,坚定确立了闲寂、枯淡的茶道美学观点,并使之升华到民族艺术的高度。日本是岛国,偏安一隅,民族单一精致,善于吸收、总结、沉淀、堆积和挖掘。而且日本茶道的形成和发展也不象中国茶道受儒道释三位一体的综合影响,而最终归于“中庸”平和。日本茶道由僧侣引进,始终与佛教结下不解之缘,自宋代禅宗东布,更使茶、禅融会贯通,达到“茶禅一味”的三昧之境。
禅和茶道对日本文化影响至深,川端康成获诺贝尔文学奖致答辞中,贯穿全篇的就是一个深深的“禅”字。在《美丽的日本与我》中,他几乎例举了所有高僧的诗句,以及对日本文化影响深远的茶道、花道和紫式部的《源氏物语》。论及茶道时他说:“‘和敬清寂’的茶道所崇尚的‘闲寂与空虚’,当然蕴含着心灵的丰厚。极其狭隘简朴的茶室反而内藏着无边的广阔与无限的优丽。”最后论及虚无,他写道:“道元的四季歌题为‘本来面目’,虽歌咏四季之美,实与禅相通。”
品茶的确是一种美的景致,茶道的确含有深刻的文化精髓,而茶与禅的确有着一种浓稠的剪不断化不开的千丝万缕的情结。我们不妨静下心,暂且从一天的喧嚣中解脱出来,让心灵步尘赵州和尚一并“吃茶去”。
( 作者:楚涵 )